【文/費若本】


台灣的政壇上,現在正瀰漫著各種「氣」,怒氣、驕氣、酸氣、怨氣、殺氣……一大堆的污濁之氣,四處流竄,特別是那些想要參選二○○八年總統大位的幾位人士,更是集諸氣於一身。

他們之間,似乎總是在乎一些小恩小怨,比的也是小是小非,祇要一和競爭對手有關,彼此之間的言詞就濁氣逼人,什麼參加二二八活動,請帖有沒有專人送達,或是打電話親邀?什麼民調要用「排藍機制」?什麼「大位不可以智取」?什麼是「地方人士說的」,馬英九可能會「當選無效」?什麼「幕僚放話」:「王金平沒有勝算」……怒、酸、驕、怨、殺諸氣混雜,味道實在讓人難以聞嗅。

理論上,總統是「大位」,這些要選總統的人,當然所言所思都該是「想大的」(think big),也應該和對手「比大的」。「想大的」並不是說一定非要拋出什麼多偉大的議題,他應該要想得更結構一點、理論更通透一點、思考得更根本一點,長遠一點。

譬如說,解決失業問題,可以發放救濟金,也可以輔導轉業,但也可以是從台灣整體產業結構著手,將救濟預算轉化成再教育資源,提升人民的競爭力,創造新生的經濟活動,這樣才叫做是「想大的」。

又譬如說,台灣因為產業結構的轉換,勞力密集的製造業已經蕭條,已有六成以上的人口從事服務業,但是,整個政府機器卻沒有因應「想大的」,針對過半數的人口,趕緊推動專門替服務業規畫將來,位階夠高,能和國科會、經濟部平起平坐,有足夠人才和預算,能夠決策的專責官署。不分藍綠,過去這些年以來,所端出來的產業政策,都還是「想小的」,以那些獲利高,但就業人口少的技術密集產業為主體;追逐總體GDP帳面的成長,卻無法找到更合理的分配結構,真正解決大多數台灣人民生計漸入危機的窘況。


自許高又自戀,易罹患崇拜症


當前的台灣,絕對不是一個太平盛世,想競逐大位的人,他們該「想大的」事情太多,而不是整天和對手們小鼻子小眼睛的祇是「想小的」、「比小的」。

讓人更錯愕的是,該「想大的」,遲遲看不到這些有心競選總統的人表現相對應的格局;反而在搞一些「典範包裝」,台灣的天王們,可是心眼一個比一個大,他們「言必稱,行必學」的偶像,也是一個比一個大。

可以這樣說,這些政治人物自許很高,也都很自戀。

譬如說,游錫正以小泉純一郎為典範;蘇貞昌則從「做實事」的張之洞,轉向文豪大仲馬筆下之基督山伯爵了,不知蘇揆心中想要「復」什麼仇?謝長廷則是私淑德川家康,等待時機,不急著出手;呂秀蓮則捧出大長今,為自己化妝添粉;王金平陣營則自比是接位前夕之「雍正」,頗有「孤臣孽子」之心緒;馬英九則忽焉「劉銘傳」,忽焉「蔣渭水」,幕僚則觀察到是「蔣經國」,決策喜愛搞「天威難測」……一個比一個有來頭,馬王蘇謝游呂個個正化身為歷史名人,跨時空大戰,張飛打岳飛,殺得滿天飛。

基本上,追求典範原本在個人立身處事上,很有正面的價值,但這和隨便認師父卻是兩碼子事。一個愈缺乏信念和自信的人,愈會患「偶像崇拜症」,想像自己也和這些偶像一模一樣,把自己放入「自戀症候群」之列。


找典範求師父,政治紛擾根源


其實,台灣的政治人物從來就流行從歷史中找典範、求師父。蔣介石時代就力捧王陽明,鼓吹什麼「少康中興」等歷史神話。到了李登輝時代,中國歷史人物找得不夠了,一度,日本幕府的德川家康,成了當時政客人手一套必備寶典,大家讀之、引之、闡述之,好像基督徒讀聖經、穆斯林讀可蘭經、佛教徒頌金剛經般深信不疑。

李登輝為了處理掉末代省長宋楚瑜的「葉爾辛效應」,第一次總統直選後,國民黨和當時的民進黨主席許信良,又搬出了法國強人戴高樂當偶像,大力鼓吹修憲,學法國「第五共和」,李登輝和許信良都自許是「戴高樂」,推動自稱可以「三十年長治久安」之「改良式雙首長制」,結果,這個制度卻成了台灣這些年來政治紛擾的根源,且無解。

到了二十世紀末,台灣政客又多了石原慎太郎這個偶像。宋楚瑜和謝長廷當時不但以石原自況,而且用石原典故,替他們「向中央說不」、「超黨派政治」找到合理性與宣傳口號。陳水扁更是大搞偶像崇拜的翹楚,他又是仿柯林頓的「大謀略」,又是效法布萊爾,自稱取經自紀登斯的「第三條路」、「新中間路線」。執政末期,為了延續自己在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地位,又想要複製美國制憲的「費城奇蹟」,鼓吹新憲了。


創造話題心態,專長跳躍學習


長久以來,台灣政治人物總是在找師父,覓偶像,總愛擺出進一步「學而時習之」的羨慕心理,總要平空移植偶像到台灣來,卻不見有幾人,真正捫心自問過:是不是找錯了師父,拜錯了偶像?

所謂的「戴高樂之第五共和」,在台灣,已經是憲政災難同義詞了;布萊爾的第三條路在英倫好像也吃不開了;石原當年為什麼會高票當選?難道真的祇是因為他打著無黨籍的旗號,敢向中央說不?還是有更深刻的日本政經因素?台灣的政治人物在拜師父、覓偶像時,真正想清楚過嗎?

其實,台灣的政治人物搞偶像,長期以來就是一種「造勢」、「創造話題」的心態。台灣的政治人物不但都擅長於「跳躍性的思考」,更專長於「跳躍性的學習」。他們往往都祇看到結果,卻跳過了形成這個結果的過程。基督山伯爵為什麼要「復仇」?他的冤屈有多深?德川家康的隱忍曾付出多麼錐心泣血,甚至要殺長子的代價?蔣經國的「天威難測」是建構在怎樣的權力基礎和體制上?小泉的「刺客」可以在台灣平空複製嗎?

追求典範不是隨便說說而已,不是拿個帽子隨意揮灑就了事,捧錯偶像亂拜師父,也許,被人笑一笑說是「東施效顰」,但要是移植錯了,錯把逆流當主流,再搞個什麼「戴高樂」、「麥卡錫」,豈不貽笑大方。

但是,台灣的政治人物顯然還沉迷在「江戶啟示錄」、「東京啟示錄」、「漢城啟示錄」……的美麗幻覺當中,希望他們頭腦能清醒一點,顯然是過高的期待;要他們真正為二○○八這一役,「想大的」,恐怕更是不可能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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